撰文|颜光明、编辑|钱 蕾

“丰田章一郎逝世在日本是个大新闻，影响很大。”

一位日本朋友告诉我，丰田章一朗在日本深受各界的尊重，他对丰田走向海外，成为全球性企业，让丰田车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功不可没，在推动日中经济的发展发挥着很大的作用。

一

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一位可敬的老人，而且有亲和力。我拿出与他合影的照片，有人不胜惊讶，你与丰田章一郎有过合影？

是的。2004年上海举办F1大奖赛，正值丰田F1车队参加比赛。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留下的珍贵纪念。

开赛这一天，我作为嘉宾邀请在丰田的包厢里看比赛。赛道呼啸起来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踏进包厢，就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站立起来行敬重礼，而他随和地示意大家坐下，并向工作人员要来丰田F1车队的队服匆忙套在身上，身旁的夫人帮他整理衣襟，理顺领子。

这一幕印象深刻。尽管退下来了，他依然是丰田的“灵魂”，但任董事兼名誉会长。与欧美企文化略有不同，丰田信奉“前辈文化”。这对于企业的凝聚和忠诚具有积极的作用，故丰田从不惧怕压力和困难，上下齐心，同舟共济，反而成为发展的动力，这与 “温情友爱，营造家庭般的和美氛围”（丰田纲领）的传统有关。

对于这一点，《驰骋天下》作者爱德温▪莱因戈尔德在2000年接受专访时说过，“丰田人”要比“丰田生产方式”更重要。这是他从记者的角度观察，又有在底特律工作的经验比较，后来他又派驻日本长达11年，开始与丰田有了零距离的观察和研究。他认为，丰田人不仅是在生产汽车，而是演绎一种文化和精神。

正因为此，一个不善于与人合影的我，居然向丰田章一郎提出合影的要求，他欣然同意，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我站到光线好的门口留下了这一难忘的瞬间。这与我同欧美汽车大佬们接触有所不同，他带有东方式的温情，谦卑而低调，蕴含着一种内在的魅力，果敢的睿智。

二

2004年5月得知丰田章一郎来沪，我就开始关注他的行踪。时任丰田上海办事处首席代表东和男告诉我，丰田章一郎上海之行（我曾做过详细报道，见附录）主要是怀旧，想不到他下了专机不坐专车，而是选择了“磁悬浮”，也不先去酒店，直接去了丰田专卖店，拿着本子询问并记录有关销售情况。微服私访，没有随从，深入细致，不漏疑问。他向店里销售和维修人员问了不少专业上的问题，令人佩服的是，他不仅熟悉销售业务和服务要求，还一眼就辨识出停在维修车间的车不是国产，问是哪儿来的，直到问清来龙去脉才罢休。

“我与中国有缘。”丰田章一郎的念旧与他的家族有关。东和男为此还专门找到了丰田章一郎的爷爷丰田佐吉居住过的地图，陪他寻访他父亲丰田喜一郎生活过的地方，还专门去了丰田纱厂（原上海国棉五厂）和丰田铁工厂（原上海纺织第一机械厂）的旧址。

在丰田家族中上海是丰田起家的地方。在上海丰田纺织纪念馆（原丰田铁工厂一幢老建筑辟为纪念馆），不少实物和资料显示，“上海是丰田在中国的原点”。我曾站在苏州河的周家桥上，眺望一根保留至今，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老烟囱（苏州河边上的丰田铁工厂的旧厂房）。这是上世纪20年代丰田汽车之父，丰田喜一郎设计的遗物。据介绍，这是丰田喜一郎为铁工厂动力车间设计的毕业作品。

这是很稀罕的“文物”。可以说这是苏州河工业遗产中极为珍贵的历史见证。有人告诉我，苏州河沿岸的工厂和码头及仓库多数都被拆迁，能留下并保存完好的几乎很少。让人惊喜不已的是，在上海还能看到丰田喜一郎的设计作品，这也就印证了“上海原点”对于丰田以后的发展至关重要（丰田的企业理念和经营思想及管理方式的雏形基本上都源自这里）。2016年秋天，我特地去看了“丰田纪念墙”（用丰田在全球设厂的砖头砌成），其中上海丰田纺织厂的一块砖头放在纪念墙的中央，尤为显眼。

正因为此，“上海丰田纺织纪念馆”现在被列入上海工业遗产名录，当作文物保护起来。自2008年建成之后，这里就成了丰田集团和关系企业的“精神家园”，每年前来参观的人数络绎不绝。我以为，这是很符合丰田文化的诉求，即“尊崇神佛，心怀报恩感激之情生活”。

三

我曾两次去丰宁参加丰田在那里的植树活动。在丰宁我听到了不少赞扬丰田来此治沙的故事。这一干就是20余年，持续不断，硬是把沙漠改造成了绿洲传为佳话。我好奇这样的善举并非赞助和公益那么简单，而是需要长期投入不求回报的巨大工程。令我赞叹不已的是，这项决定则是丰田章一郎下令拍板的。而他的决定是因为看到了一篇报道，“离北京仅有180公里的丰宁县土地沙化十分严重，生态环境开始恶化”。

丰田章一郎的敏锐和重视与当时北京高层的思路一致，治理风沙，建绿色屏障，减少雾霾，还北京一片蓝天。在丰田企业理念中，“对全人类而言，须以为奉献为念，不断进取，而中日友好自然可得。”（丰田佐吉）。今天，丰田倡导“福祉车”，提出“量产幸福”的口号，其源头就来自于此。

丰田中国的员工告诉我，这件事在丰田内部高度重视，还专门成立了生物绿化事业部。他们认为，汽车排放污染涉及到地球环境，首先企业要参与保护环境的行动中来。而丰田章一郎则看得更远，格局更大，认为这是做好企业公民的义务，深层次看，这也是“丰田人”的精神平台。如今，去丰宁植树，治沙绿化业已成为“丰田人”的修炼，每年报名参加义务植树的人数居高不下，要从中筛选才行。

这是很值得思考的现象。一位丰田员工告诉我，他入职丰田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参与丰宁治沙植树项目，起先不理解，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丰田价的值观”，也是企业软实力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2000年我在原丰田社长张富士夫办公室里看到一幅书法横幅“天地人知仁勇”（这是丰田喜一郎经常说的一句话）和一个落地的地球仪，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丰田文化。

点评

从上海丰田纺织纪念馆到丰宁治沙植树，丰田并不对外声张，宣传也很少，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他们则把它当作了企业的“根”，“修炼”的道场，凝聚了丰田精神文化的内核，吸引了更多“丰田人”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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