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耿昭杰的两幅肖像

撰文|颜光明、编辑|禾 子

国庆节中午，我收到由耿昭杰和夫人周玉华签名的《我和丈夫耿昭杰》一书。下午，一口气把书看完，直到夜晚。坐在书桌前，一个立体的，有着个人魅力的耿昭杰浮现在眼前。

节前，看到一则关于耿夫人周玉华出书的消息，立刻想到，这里肯定有鲜为人知的故事和细节。去电向作者侄女周丽娟（我的好朋友，原中国汽车报记者，十佳发动机评选创始人）索要。此时，她正在由长春回北京的高铁上，答应马上给我寄来。

“还记得吗？你写的两个帐篷报道我还收藏着。”

周丽娟很惊讶，“二十多年了，你还保存？”

我说，是的。这是历史，也是我一直想回到历史现场的重要记录之一。说实话，我欠耿先生一篇采访稿。

1999年底，为了拍摄耿昭杰的肖像，由大众中国安排，邀请我和摄影记者见证时任大众集团总裁皮耶希博士为耿昭杰康复治疗而设计改装车（Bora）的赠送仪式。此时正值11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下午，在北京凯宾斯基后花园搭建的临时帐篷里却暖气洋洋。德国大众集团与一汽集团的高管，包括一汽大众在内，济济一堂，交谈甚欢。帐篷内，除地毯、沙发，吧台外，最醒目的就是一台宝蓝色Bora轿车（即后来的宝来）。

赠送仪式很简短，庄重又不失真诚。耿昭杰与皮耶希久别重逢，紧紧握手，各自发表感言。场面感人，不止是合作的友情，还有彼此的信任。此时我才注意到，其实，这是一次中德双方企业高层的重要会晤，在商讨21世纪深度合作之外安排的插曲。从中不难看出一汽与大众合作的默契和友好。难怪德国人说，“长春懂技术”，血管里流的都是汽油。

仪式结束后，皮耶希疾步跑出帐篷，回到酒店房间取来一叠图纸迅速返回，摊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说这都是大众最新的产品型谱，你们看中的都可以合作。这就像1988年耿昭杰访问大众技术中心时，专为他打开最为机密的“新车库”一样，毫无保留。在一旁陪同的时任大众集团董事长哈恩说，“耿先生，这是我们大众的未来，不论你看中哪一种，将来我们都可以合作。”

当晚，耿厂长托人打来电话要见我，心里一惊，赶至他下榻的饭店，见他身穿睡衣坐在沙发上。他和蔼地对我说：“没事，就是想同你说一下帐篷里的事，让你知道一下。”这种信任和体贴让我感动。我知道这是内部商务谈话，外人怎么可以知道？但耿先生不避讳地对我说：“大众新产品很多，让我们挑，我们说，成熟一个发展一个，多了嚼不烂。”他一直谦和与务实，保持着对人的尊重、行事严谨、说话有节的风格。尤其是我读了《我的丈夫耿昭杰》这本书后，书中的不少细节丰富了我对耿厂长的了解，倍加感人。

所以，我说我欠耿先生一篇采访稿，讲的就是这件事。因涉及产品保密不宜出稿，后来我多次入住北京燕莎凯宾斯基，每次都要去后花园的德国啤酒屋转转，很自然地就会想到耿昭杰的信任。直至看到周丽娟所写的“两个帐篷内的会见”（ 《 中国汽车报 》1999-12-08 001 版），我便珍藏这篇报道至今，其原因就是想回忆这段历史片段作为依据（我知道这个帐篷的故事对于一汽大众很重要，处在新旧世纪之交，是影响今后决策和命运的会谈）。

节日里，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林钢（原人民日报高级记者、记者部主任）送我的有关一汽上轿车的一包资料，其中就有不少是耿昭杰的内部讲话和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等（林钢把这些收集的资料交给我时说，希望我能记录这段历史），详细记录了一汽上轿车的使命和历史担当。其中“耿昭杰厂长在党内先锋号工程总结暨第三次创业大会上的讲话”（1987年12月25日）尤为重要，提升到了一汽第三次创业的高度，提出了实现产品结构、企业结构和市场目标三大转变的战略设想和具体实施计划，核心就是“随着轿车的发展，一汽必须走向世界”。

这是我看到对轿车认知最具理性和深度、有精辟论述的报告。三十多过去了，使命担当和角色的论述没有过时，而大厂的风范、格局以及高度，依然值得敬仰。正如当年反映一汽精神的长篇系列报道《“长子”的性格》中，耿昭杰所阐释一起发展轿车的思路：首先以红旗3万辆先到工程挡住进口，再导出一个15万辆的轿车基地，而后形成规模化……，耿昭杰说，“如果我们国产车没有水平，也无法挡住进口。”他认为，上轿车是富国，富厂之路，但它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有一个民族感情问题。“老百姓是不能允许没有国产轿车而长期坐外国车的。”他说，“任何人都挡不住我干轿车。”

这就是耿昭杰，有汽车战略家的性格和气派。

1988年8月25日，耿昭杰昏倒在他的办公室里，牵动了一汽上下的员工，躺在病床上还想着工作，他说，“解放是根，红旗是魂”，并在小纸条上写下了“此时此地，我比任何时刻更思念着我亲爱的一汽”。

2001年，英国一位画家来中国想要画一位真正有名气的人。他在长春一汽，随机问了几位路人：“你印象最深，最自豪的人是谁？”大家都说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耿昭杰”。是的，不仅是普通人，就连《反败为胜》的作者原克莱斯勒总裁雅科卡都对耿昭杰敬佩有加。他说：“你是一个天生干汽车的家伙，你血管里留的是汽油而不是血。”同样，哈恩第一次见到耿昭杰就被他的魅力所吸引，认定大众在华新的支柱企业（一汽大众）就在长春。而前提是协助一汽完成“先到工程”。这就是作为同样是战略家的耿昭杰的智慧，在国际汽车的博弈中抓住了先机。哈恩十分珍惜耿昭杰给送给他的新型红旗的模型，称这辆车的长度堪比现在最大的豪华轿车，而且非常漂亮。在皮耶希眼里，耿昭杰是一位在任何困难和问题面前，意志始终坚定不移，为寻求解决方案不懈努力的人，既善于维护本企业利益，又具有长远战略眼光。

在耿昭杰的率领下，一汽先后实现了二次、三次创业，对老产品单轨制垂直转产，将传统国企重新焕发活力；同时在他的战略谋划下完成了一汽由单一的卡车生产企业转型为以轿车为主业的现代化汽车集团。仅凭此贡献，耿昭杰无疑是一汽的英雄、受人尊敬的功臣。

2001年5月，汽车界著名企业家耿昭杰的摄影肖像被收入《走近汽车》这本摄影集，他的主题是“说不完的红旗轿车”。同年底，一幅有关耿昭杰的油画诞生。在北京钓鱼台赠送仪式上，耿昭杰说：“这幅画画出了我的性格、思想和内心世界。”

是的，这两幅肖像生动形象地反映出一代汽车人的精神风貌，尤其是作为有思想的企业家，耿昭杰当之无愧。

点评

在耿昭杰的率领下，一汽先后实现了二次、三次创业，对老产品单轨制垂直转产，将传统国企焕发活力；同时在他的战略谋划下完成了一汽由单一的卡车生产企业转型为以轿车为主业的现代化汽车集团。作为有思想的企业家，耿昭杰是有个人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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