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程远:媒体中的堂吉诃德
撰文/颜光明
程远逝世,深感痛惜,犹如我对林钢的怀念,带走了纸媒的辉煌,一个令人向往的媒体时代。
二十多年前,我写“中国汽车工业三记者”(1996年第3期《新闻记者》)时,程远已是记者中的记者,堪称专家型记者。他的文章一经发表就能震惊业界,下至厂家,上至部门,甚至中央有关领导。如此大的能量,不在其人,而是观点、卓见、胆识、文字。
我约过他的稿,见过他的采访,到过他的办公室,一起聊过记者这一行。他曾把最好的汽车述评(文章)给我(上世纪90年代初),发表在《上海汽车报》上,让我很有面子,说明他没有架子;他写出“桑塔纳推倒多米诺骨牌”(我陪他采访),一经发表洛阳纸贵;他写稿当“战场”,把文字当作响箭(我见他吃睡在办公室),可见其文章是心血之作;他曾与我谈起码字的辛苦,说功夫都在撕报纸上(剪报),可谓“煮字疗饥,写作呵暖”。
程远是汽车媒体中的“投枪”、“利剑”、“堂吉诃德”。有人喜欢他的文章,也有人惧怕他的文章,也有人欣赏他的文章。原因就不解释了。而他的耿直和孤独,敢言和胆识,刻苦和钻研,与职业自觉,嫉恶如仇,一针见血的性格有关,犹如西北侠客的豪放,壮士的担当。读他的文章,酣畅淋漓,荡气回肠,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没有写过大部头的书,也没有写过“风花雪月”,但他留下的三本新闻作品集(《留下的并非一片空白》、《谁来装备中国》、《有话就说》),足以进入教案,是新闻写作难得的教材,研究中国汽车不可或缺的历史见证。我敢说,程远之后,恐怕不再有真正的汽车记者。这是我为他的离去深感痛惜的原因之一,从此,汽车不会再有“有话就说”的箴言。其次,他还年轻,年过70不算老,他的经验过早被带走(我们相约,想做一本汽车对话录),这是原因二。再是,想为他辛苦码字背后写点东西没了机会,这是原因三。
这是一个值得敬重的记者。文如其人,黑白分明;不会圆滑,活得有型。他就像战士,倒在了自己坚守的阵地(逝世前还发汽车新闻,我还以为他身体状况见好),没有放下笔,定格在一个媒体人应有的姿势上。虽悲却荣,引以为傲。
程远走了,让我想起先与他走的李宏图(《汽车之友》记者,第一个试驾遇难),曹之前(《中国汽车报》记者,第一个汽车纪实作家,英年早逝)、于明(《车王》记者,中国F1摄影第一人,因病去世)等等,他们走的都很匆忙,年轻,有为,受人尊重,令人怀念。而今,程远走了,怀念的也许不仅仅是人,还有他带走的那个纸媒时代。
2018年12月7日于巴黎